从小到大,他惯常听见他以那快速的话锋抱怨校长,抱怨训导;抱怨将近三十年前招致他破产的金融波动;抱怨政治;抱怨天气;抱怨“外省人”•••

“从小到大,我在贫穷和不满中,默默地长大。”他说。他的小而饱满的脸,因多量的酒而愈益苍白起来。“家庭的贫穷、父亲的失意,简直就是绳索,就是鞭子,逼迫着我‘读书上进’。让我觉得,以家境论,以父亲的失意,我原本早就没有求学的机会的,”他说:“而我得以一级一级地受教育,读完大学,又读完硕士。”他面有怒色,“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,我自己想要什么,想干什么•••”他砰砰地捶着胸脯说。

“你喝多了。”她温柔地说。

“孩子,你看,我们牺牲自己,让你往前走。你看,你一定得出人头地,”他讥嘲地说:“我们牺牲了没关系,孩子,走哇!往那个地方走,那个我们这一辈子想到却无法抵达的地方。——这就是他们。”他一会儿扬手,一会儿扬眉,表情十足地说着,于是便哼哼地笑了起来。

#书摘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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